那本該是個與往常無異的午後。

       

      當學生們期盼已久的下課鐘聲悠悠地響起時,打呵欠的聲音、約好結伴出去遊玩開始集合人的聲音,更甚至是叫醒早已睡到不省人事的朋友的聲音此起彼伏。新學期的開始總讓人感到慵懶,可似乎絲毫不被這所謂的開學症候群影響,艾倫將老師書寫在黑板上的東西全數抄寫完畢後,將重複堆疊在桌面上的課本及筆記本一一收進書包中,隨後抱起堆疊在一旁已經收齊的作業往教師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此時人群也早已散去,只餘下三五成群留下來運動的學生。自窗外撒落的陽光透過密布的樹葉在地上留下了點點光暈,微風輕拂而過發出的沙沙聲更是為這份寧靜平添了幾分祥和。

     在經過三樓的音樂教室時隱隱約約傳出的聲音令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仔細地去捕捉那被緊閉的門扉阻擋的音符,細微且柔和的琴音與此時此刻的情景是如此般配,令人不禁闔上雙眼靜靜地聆聽著。

     一連串流暢的音符自在地流淌在這不大的空間裡,就宛如流水一般不受任何外力影響不斷地流轉,相似的曲調搭配著時而婉轉時而強烈的聲音,卻毫不相斥完美的揉合在一起,就彷彿正在對誰表達著極為濃厚的思念之情,卻又像極了情人之間的溫柔纏綿。

     直到琴聲漸弱,一切再次歸於一片寧靜,椅子被推開所發出的細微聲響傳來,艾倫才從中回過神來,連忙提起腳步小跑離開。

      他也說不清楚為何自己需要像這樣逃也似地離開,明明自己並未做出任何需要躲避的事情,可是當他反應過來時自己早已跑出一段不小的距離。

      當他將作業放到老師的辦公桌上,再次回到音樂教室時,那裡早已空無一人,只獨留一片靜謐以及心中遲遲無法平息的漣漪。

 

 

     在那之後於星期三的課後來到音樂教室前蹲坐在窗邊閉上雙眼享受這份難能的平靜也成了艾倫的習慣。

     他並不是很清楚這旋律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迴響於此的。

     平時踏足此地的次數本就屈指可數,放學後通常也都是收拾完書包便會直接返家,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間來到這邊。是自新學期開始擔 任生物小老師起,因為老師每週都會於固定的時間收作業,放學後將收到的作業搬給老師自然也成了他這個小老師的例行任務。

     而每每抱著作業經過音樂教室時總能聽到自音樂教室內響起相同的曲調,雖然未能知曉其箇中原因,但幾個月來他從未聽到他彈奏其他的曲子,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像個孩子般執拗地彈奏著,傳達著那似乎要越過千年的思念。

      這令他不禁開始疑惑起來,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令他思念到如此地步,那一遍遍重覆的旋律,那潛藏在其中的溫柔纏綿的情感,無一不挑動著他內心深處的好奇心。

     即使未曾見過演奏者的樣貌,也不曾與他有過任何接觸,但他想他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吧。

     艾倫不禁僅憑著藉由琴音對他的印象在腦海裡試著細細地描繪出他的模樣。

     可是無論他再怎麼努力的去想像,腦海中的那幅畫像總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怎樣都看不真切。

     思至此艾倫輕蹙起雙眉抿緊下唇,他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如同雲裡撥霧般的感覺,但無論他如何努力試圖去撥開它,那層薄紗卻始終阻擋在前。

     直到眼角閃過熟悉的風景才將艾倫從思緒中拉了回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回到了音樂教室,熟悉的琴音並未如往常一般傳來,艾倫輕輕地拉開音樂教室的門,探頭往裡面看了一眼。

     「不在啊……」

      或許是有什麼事吧,畢竟再怎麼想都不太可能每個禮拜的放學都有空吧。

     這麼想著,艾倫縮回頭正打算關上音樂教室的門回家準備老師下禮拜要的報告,走廊上響起的另一個嗓音卻打斷了他的動作。

     「喂,小鬼。」低沉的嗓音在走廊上突兀的響起,語氣中隱含的些許不悅讓艾倫反射性的抖了一下,隨即緩慢地轉過身望向聲音的來源。

     來人有著一頭俐落的黑色短髮,凶惡的眼神不禁令艾倫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才開口道:「不好意思,請問有什麼事嗎?」

     詭異的沉默漫延在兩人之間,只見男人略顯驚訝的看著他,遲遲未等來回答的艾倫瞥見男人胸前繡著的藍色學號,帶著點遲疑小心翼翼地開口喚了一聲學長。

     見男人仍舊沒有任何一點反應,他不悅地蹙起眉頭,提高一些音量再次喚道,「學長!」

     男人這才回過神來,像是為了掩飾方才的失態似地輕咳兩聲,恢復原本一臉嚴肅的表情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淡然。

     「之前就是你一直待在教室外面聽的嗎。」用的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無比肯定彷彿事實就是如此,而他確實也並沒有說錯。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嗎……

     方才的不滿已隨著這句話煙消雲散,艾倫微微瞪大的雙眼更加證實了男人這般話的正確性。

     看到少年的神情便確定了自己方才的話並無錯誤,也不等他回答只是徑直走到門前,拉開了剛才被艾倫關上的門,偏過頭看向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讓出位子的少年。

     「要進來聽嗎?」

     「咦……」被男人一連串的動作給嚇到的艾倫,聽到這句話先是愣了幾秒,接著才反應過來似的「啊!」了一聲,「當然好!非常樂意!」接著便隨著男人的腳步走進音樂教室。

     第一次進入這裡的艾倫忍不住好奇地環顧四周,雖說是音樂教室但裡面卻意外的只擺放了一臺鋼琴、一些用來放置雜物的櫃子、隨意擺放在一旁的譜架以及幾張椅子。

     只見男人神色自若地走到一旁拉了一張椅子放到鋼琴的旁邊,示意他過去坐下後便徑直坐下掀開琴蓋,兩隻手輕輕的置於琴鍵上便再無其他動作。

     那個畫面是如此的令人不忍打擾,靜靜地撒落一片的陽光襯著男人的側臉,柔和了本還有幾分剛硬的線條,以致於艾倫一時之間看呆了眼。

     遲遲未響起的音調就彷彿一種無聲的等待,直到艾倫終是從那個畫面中回過神坐到位子上後,男人默默地朝艾倫的方向瞥了一眼,才彈下第一個音為今日的演奏拉開帷幕。

     柔和的琴音一如既往的響徹於此,只是與往常不同的是他與他之間沒了那扇門的阻擋,靜靜地凝視著男人纖長好看的手指飛舞在黑白琴鍵上,聆聽著那沒了阻隔的旋律,艾倫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了幾次,手輕輕地撫上胸前。

  

    ──跳動著。

 

    此刻的他確實地感受到了心臟正砰砰地跳動著,眼前的視線忽地模糊起來,不消幾秒又再次回到一片清晰,而此時琴聲也逐漸地來到了尾聲。

     落下最後一個音符,男人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將視線再次落在艾倫身上時卻被眼前的美景驚訝到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任何話來。

     少年燦金色的雙眸透著眼角的淚珠反射著窗外的陽光,就彷彿世上最為珍稀的寶石閃爍著,被映照而出的塵埃宛如輕柔的片羽飄落而下,照亮這一片靜謐的教室一隅的陽光是如此偏心地獨獨落在了少年身上,一旁所有的事物都自相慚愧地黯淡了下去。

     他想不清。

     明明方才他帶給他的反應就像是在說他已經徹底的將那段鮮紅色的記憶給遺失在名為時間的漫漫長河裡,那麼現在的反應又是怎麼回事?

     眼前的少年似乎總是可以輕易的將他拖離他以往的冷靜自持,總是帶給他意料之外的反應。

     那麼他可以如此期待嗎?

     期待你仍記得在那個殘酷的時代裡你們之間的片刻溫存,期待你真的「完整地」回到了他的身邊。

    「怎麼哭了?」

     聞言,少年愣愣地撫上臉頰,感受到本不應存在的濕潤,才趕緊提起手用袖子抹去淚痕,「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只是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牽引著我一樣,那種感覺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是嗎……」

     少年的回答再再證實了他確實已經將過去的一切都忘記,原先的期待落空,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叫囂著湧了上來。

     少年仍蘊含著氤氳水氣的雙眸閃爍著晶光,帶著些許尷尬及窘迫努力拭乾眼淚的動作更是惹人憐愛。

     再不冷靜下來的話不好吧,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他怕是會克制不住那幾乎滿溢的情感,衝上前去緊緊地擁住他。

     再三權衡之下他選擇了離開,卻更像是一種落荒而逃。

     「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啊!那個、學長請等一下!」

     「什麼事?」男人只是停下了他的腳步,停留在原地等待著他的下文,但仍沒有回過頭來。

     艾倫看著男人的背影,一種刻意的疏遠令他感到了些許不安,猶豫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開口詢問了對方的名字。

     沉默了半晌,男人才丟下一句「利威爾。」便徑直離開了。

     說不上究竟是什麼驅使著他的身體,看到男人離開的那一瞬間身體比意識更先動了起來。

     「艾倫!」追著男人的腳步來到走廊上的艾倫先是對著男人的背影大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看到男人停頓的腳步,才喘過幾口氣放緩了聲 音再次開口,「艾倫‧耶格爾,我的名字。」

     男人這才回過身再次看向他,眼裡蘊含的情緒太多太深沉,讓人一時之間也分不出在那之中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感,「我知道。」

     「我知道……」宛如喃喃一般地再次重覆了這句話,絲毫不給少年反應的時間便離開了。

     等到艾倫終於從利威爾那句爆炸性的發言中再次找回了意識的時候,殘陽早已半掛在山頭靜待著下一場旅行,天色近趨昏暗,窗外沙沙吹起的風捲起的究竟是飄落一地的樹葉還是一池心底湖的漣漪,他一時之間也分不清了。

 

     當時間再一次的流轉到了星期三,因為老師為了補上落後的進度而耽擱了下課,迅速的將東西整理完畢,一如往常地將功課搬到教師辦公室,抱著些許僥倖的心情,艾倫緩步前往音樂教室。

     自從上個星期的事之後他一直都很在意,無論是利威爾學長的話也好,還是那在心中遲遲無法平息的躁動,他還為此去找了身為他的青梅竹馬之一的阿爾敏談話。

     當然在跟他說明來龍去脈的時候他省略了那時的悸動,他想他還需要些時間思考,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還是先擱在心裡就好。

     停下腳步望著一片空蕩的走廊,並未迴響在三樓的樂音令少年失落地嘆了口氣。

     想起當時那令人在意的場景與對話,艾倫鬼使神差般地走到音樂教室前,拉開教室門後看到本以為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時不禁驚訝地喚出對方的名字,「利、利威爾學長!」

    原本正坐在一旁靜靜地閱覽著書籍的利威爾聞聲才抬起頭將視線移到艾倫身上,「太慢了,小鬼。」

     所以真的是在等自己嗎……,這樣的想法浮現在腦中的同時道歉也隨之脫口而出,「對不起!因為老師要趕進度所以耽擱到下課了……

    「你也沒有必要為了這個道歉,常有的事,習慣就好。」說罷便將書籤夾進目前所翻看的頁數,將書隨意地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往被擺放在中間的鋼琴走去,而後又是一首滿溢的思念之情。

     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艾倫輕聲的詢問夾雜在那不間斷的旋律之中,「利威爾學長也遇過這種情況嗎?」

    「難免都會遇到一、兩次吧。」利威爾看似不經心的隨口回答道,同時間手上的動作也未曾停止。

     之後兩人之間只剩下那早已聽過無數次的旋律,直到琴音漸弱,教室再次回歸一片靜謐後,艾倫才再度開口問道:「那個……利威爾學長,請問這首曲子的名稱是什麼呢?」

     River flows in you,可以翻譯成你的心河,也有說法是直譯翻成『你永遠流淌在我的記憶裡』。」

    說著這話的同時,利威爾眼底是幾近滿溢而出的柔和,艾倫並沒有漏看了在他眼底的情感,想起初次聽到利威爾的琴聲帶給他的感覺,艾倫心中不由得一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心底某處悄悄地漫延開來。

    「所以利威爾學長也有思念的人囉……?」

    「嗯。」彷彿想起了他所思念的那個人,利威爾的嘴角也揚起了難以察覺的弧度。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利威爾學長思念至此呢?

     這樣的疑問再次浮現,這次卻帶了點不甘以及不知名的窒息感。

     再不冷靜下來的話不好吧,幾乎已經要壓抑不住那一湧而上的淚水。

     如果又一次沒有任何理由的流淚的話,又會給那個人添麻煩了吧。

     「那個,利威爾學長,時間也不早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是期中考了,利威爾學長也早點回去準備考試吧,我就先回去了。」

     近乎蹩腳的理由,近乎一樣的落荒而逃,只是在那之後的情感是如此的不盡相同,彼此相互糾結纏繞之後,最終卻指向同樣的一個答案。

     少了喋喋不休的少年的教室顯得格外安靜,利威爾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幾乎未曾如此匆忙的離開的少年方才的行徑令他感到不解。

     這小鬼,搞什麼啊……

 

 

      期中考如期而至,無論是平時就認真向上學習知識的學生亦或是到了考前才臨時抱佛腳的學生,更甚至是索性放棄的學生,所有的學生難得的齊聚一堂,一時之間教室內只剩下書寫時發出的唰唰聲。

     隨著考試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陸陸續續有已經完成作答的學生交卷,直到分針再次回到十二的位置時,鐘聲準時地響起,宣告著考試時間的結束,同時也傳遞著所有人終於脫離期中考地獄的佳音。

      交完卷後回到座位上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步向跟青梅竹馬約定好的地點,遠遠地便已經看到兩人似是已等待了一小段時間已經聊開了,艾倫揚起笑容向兩人揮了揮手,小跑至兩人所在的位置,「阿爾敏、米卡莎!」

      聽到艾倫的聲音,兩人的注意力從談話轉移到他的身上,阿爾敏率先喚道,「艾倫!」

     「抱歉久等了,明明是我先提出來要去你家聚聚的。」

     「沒關係啦,只是我們比較早寫完提早交卷了而已。」阿爾敏笑了笑要艾倫別太在意後,三人隨即默契地轉過身往阿爾敏家的方向緩步而行。

     「不過還真是難得呢,今天是禮拜三不是嗎?」阿爾敏盈滿笑意的看著艾倫。

     「等……」一把抓過阿爾敏,艾倫緊張地瞥了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的米卡莎,「不是說好不要在別人面前提到這件事的嗎!」

     「啊,抱歉。反正也沒說到關鍵字,就原諒我嘛。」

     「這不是有沒有講到的問題啊,如果等一下米卡莎問起要怎麼辦啊!」

     「不會的。」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篤定少女並不會對這件事提出半分疑問,阿爾敏沒有任何停頓地答道。

     「艾倫。」

    少女清秀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艾倫抖了一下隨即緊皺起眉頭苦惱著到底該如何跟少女解釋這件事,同時間少女的聲音又再次傳來,「艾倫,注意前──

     還沒來的及把話說完,一聲悶響自前方傳來,只見艾倫忽地蹲下身子雙手捂著額頭,嘴巴張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小小聲的「好痛……」。

 

 

    「艾倫,消腫藥膏。」

     「謝啦,阿爾敏。」接過阿爾敏遞來的藥膏,艾倫擠出一些均勻地抹到額頭上。

    回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事,阿爾敏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的,阿爾敏你就別取笑我了啦。」似乎是對於自己就那麼一頭撞上電線桿的事感到羞愧,艾倫的臉上冒著些許不易查覺的紅暈。將使用完的藥膏還給阿爾敏,艾倫看著他將藥膏收回急救箱並將他歸回原位,嘴上也不忘抱怨,「不過米卡莎既然妳發現了,妳倒是提醒我一下啊!竟然就這樣看我直接撞上去……

     「我說了,是艾倫自己走路不看路的。」

     「是沒錯啦……等等,不對!」

     「好了啦,反正也都已經過去了,就別計較那麼多了嘛。」打斷艾倫接著要說下去的話,阿爾敏出來打了個圓場,「都忘了問你們,你們要喝果汁嗎?」

     聞言,艾倫的注意力立馬轉移了過來,答道:「好啊,謝囉阿爾敏!」

     而在一旁的少女也望著他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我先下去倒一些果汁上來。」隨即便站起身走下樓,只留下少年跟少女兩人於一室。

     因為有事情瞞著少女而感到有些尷尬,少年看似漫不經心的掀起瀏海輕觸著腫起來的位置,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並不是不願意跟少女訴說,畢竟再怎麼說對方之於他可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對方開口罷了。

    一陣沉默悄然漫延開來,而少女只是在一旁默默的凝視著少年,一隻手撫上脖頸間的紅色圍巾。

     「抱歉!」伴隨著聲音阿爾敏的頭從門口探出來,「我忘記家裡的果汁已經喝完了,喝水可以嗎?」

    「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吧。」說這話的同時米卡莎起身往門口走去。

    「咦,米卡莎,妳一個人沒問題嗎?」

     「嗯。」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少女的背影隨即消失在兩人的視線範圍。

    擔憂的望著米卡莎獨自離去的背影,雖然覺得不應該讓少女自己一個人去,但眼下還有一件需要處理的事,明白少女此番舉動用意的阿爾敏輕嘆了一口氣,看向始終坐在原位的少年,「那麼,可以說了嗎,艾倫?」

    「什麼?」

    「還能有什麼,你跟那位『學長』發生了什麼事嗎?」關上房門,阿爾敏走到艾倫的面前坐下,等著他將事情娓娓道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看到阿爾敏滿臉狐疑的神情,艾倫撇了撇嘴思索了一下才將事實說出,「只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而已……

     「為什麼?之前不是都相處的很好的樣子嗎。」

     「唔……就上次我問了他那首曲子的曲名……」回想起當時的場景,艾倫抿緊了下唇曲起雙膝用雙手環抱住,將半個頭埋進那之間只留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地板,「他說,那首曲子是River flows in you,又可以被翻譯成你永遠流淌在我的記憶裡。」

     「是一首思念的曲子不是嗎……」

    看著眼前的友人說著又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阿爾敏將身體的重心向後,用雙手撐住地板仰視著天花板,「我啊……小的時候被其他人欺負的時候總是艾倫第一個衝到我的面前,雖然每次都只是來被打的,可是艾倫卻從沒有停下這種行為。」

     「等等,阿爾敏你──」

    「可是我很喜歡這樣的艾倫喔。」

     「總是勇往直前只是一味的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好像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你也都能夠跨越,我真的覺得艾倫非常的勇敢。」

     「所以,這次也試著鼓起勇氣去面對怎麼樣?」

     聽聞這段話的艾倫愣愣地望著阿爾敏,隨即卻又再次蜷縮起身子。

     這種道理他並非不明白,只是這樣停滯於原地對事情並不會有任何的幫助,如果不踏出腳步的話什麼事都不會改變,不過做的往往要比說的想的來的困難許多,饒是被朋友戲稱為「急著送死的傢伙」的他在感情面前也終是開始學會畏縮。

    頓時之間房內被一陣沉默占據,遲遲沒有等來回答的阿爾敏也不急,只是默默的看著他,將時間留白讓他好好的思考。

    直到樓下傳來門鈴聲艾倫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阿爾敏起身下樓去幫米卡莎開門,兩人再次一起回到這個房間談天的聲音也沒能引起艾倫的注意。

    「艾倫。」

    他忽地覺得一切似乎都離他離的那麼的遠,阿爾敏跟米卡莎的談天聲也好,米卡莎的叫喚也好,所有的思緒糾結纏繞成一團,怎麼樣也理不清。

    一陣冰涼的觸感忽地從臉頰傳來,艾倫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抬頭看向手上拿著一瓶飲料明顯就是引起方才那陣冰涼的罪魁禍首的米卡莎。

    「不管艾倫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的。」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但艾倫卻像是明白了什麼,阿爾敏先前的篤定、少女此刻堅定而又溫柔的眼神,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什麼啊……

    到底是在搞什麼啊……

    忍住一湧而上的鼻酸,艾倫抬手捂住了臉。

 

    ──原來她早就發現了。

 

    抹去那幾近滿溢而出的淚水,艾倫伸手接過那瓶始終停留在空中沒有收回的飲料,這才終於展露出一個笑容。

    「謝啦,米卡莎。」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場景,相隔兩週再次站到音樂教室的門前,內心卻不如以往那般雀躍。站在門口糾結了半晌,深呼吸一口氣在心中不斷地安慰自己沒事的,艾倫才拉開眼前那扇門。

    正如他預想的那般,利威爾坐在一旁似乎早已等待多時隨意的翻閱著手中的樂譜。

     「利威爾學長,那個……抱歉,上個禮拜因為跟朋友約好了要去他家玩所以沒有過來。」

     「沒什麼,再說我們本來就沒有做過什麼約定。」將樂譜放回包包中,男人一如既往的走向鋼琴,坐落下來準備開始今日的演奏,少年乾淨的嗓音卻打斷了一直以來的模式。

     「利威爾學長,我有話要跟你說!」

    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利威爾偏過頭去望向離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少年,「什麼?」

    男人的視線讓艾倫沒來由的感到緊張,低下頭去躲避男人的視線,雙手不知道該擺放在哪才好,最終緊緊地攢著自己的衣角企圖稍微減  緩自己的緊張。

    「雖然學長已經有了思念的人,或許也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這麼說也許會給學長帶來困擾也說不定,但是這兩個禮拜我一直不停的在思考,對於這份感情到底該如何是好。」

     「如果不說出來的話我以後絕對會後悔的要死的,所以,就算會給學長帶來困擾,就算學長因此以後都再也不理我了,我還是要說!」

     讓自己的呼吸稍微平穩了下來艾倫才再次抬起頭直視著男人。

 

    「利威爾學長,我喜歡你!」

 

    啊啊……說起來以前也是這樣的吧。

     利威爾凝視著艾倫此刻的神情,不由得如此想道。

     不管是那許是因為緊張而微微抿起的雙唇,還是那帶著些倔強絲毫不轉移開來的視線。

     那麼,即使並非「完整」也無所謂吧?

     又或者說,即使那妖豔的彼岸不再盛開於少年的記憶裡,那雙燦金色的寶石仍然倔強地在這個世間上閃耀著最為純靜的光芒,未曾改變。

     良久,結束了這似乎無止盡的對視的是利威爾,將視線移到眼前的黑白琴鍵思索著,最後再次將雙手置於琴鍵上方。

     不同於以往的琴音響起,不再是那首早已深刻的曲子,本以為男人不會給出答案就這麼忽視他,因而失望地低垂的頭再次抬起,就這麼怔愣地看著男人。

     那是首比起River flows in you還要來的更加平淡的一首曲子,夾雜在其中的高音就好像正訴說著尋回珍視之物時的雀躍,不似急湍一般猛烈,就好似長流的細水一般,小心翼翼的潛藏在那份平淡後,卻更莫名的令人有流淚的慾望。

     結束了一曲的利威爾站起身,再次將視線擺在了艾倫身上,才再次開口。

     「艾倫呦……

     風吹起了教室內被夕陽染的澄黃的窗簾,樹葉也隨之沙沙起舞,艾倫看到利威爾的嘴巴開闔著說些什麼,可是他卻一點也聽不真切,只餘眼淚簌簌地留下。

     看著似乎又絲毫沒察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的艾倫,利威爾似是無奈似是寵溺地勾起了嘴角,而後上前去輕輕的抹去他的眼淚。

     而此刻的夕陽看來是如此的柔和,不再如血一般的陽光溫柔地凝望著這平和的世界。

     並未被放好的樂譜從包包中露出一角,用鋼筆書寫出的Plasir D'Amour靜靜的隨風搖曳著。

 

    歲月靜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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